七国之乱平定后,景帝趁机大规模削藩,并将诸侯国的主要官吏任命权收归中央。困扰了汉初数十年的诸侯王问题,在总爆发过一次后,终于逐渐沉寂了下去,很难再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了。景帝又南抚闽、越,北和匈奴,暂时恢复了国家的安定,遂全心致力于内政治理。
景帝的施政策略是直接延续其父文帝的,他也不遗余力地劝农抑商,更多次减半赋税,他也崇尚节俭,很少建造楼台宫阙。在减轻刑罚方面,文帝虽然已经基本废除了肉刑,用服苦役和打板子来替代,但板子打重了,仍然会致人残废,甚至直接取人性命。
对此,景帝前元年(前156)五月“减笞(杖刑,即打板子)法”,说:“加笞与重罪无异,幸而不死,不可为人。其定律:笞五百曰三百,笞三百曰二百。”景帝中六年(前144)又再次“减笞法”,并“定箠(行刑用的板子)令”,规定该打300板的改打200板,该打200板的改打100板,而且限制板子的质地、长短,勒令打板子只准打臀部,不许打背部,行刑者打完一人前不能替换。
从此以后,笞刑伤人性命的事件就很少再发生了。
然而景帝虽然政策制度全都沿袭其父文帝,在思想上却有了很大的突破。他尊崇黄老,可是也不禁止其他学说的流行,还提拔了好几名崇儒的官员。这就为以后汉武帝破除黄老禁锢,进而“废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开辟了道路,打下了基础。
当然,景帝虽然意识到黄老学说有点过时,未必再适用于当时社会,但他还无法从根本上转变思想,尤其他的母亲窦太后,乃是坚决的黄老拥护者。景帝据说事母极孝,因为窦太后喜欢小儿子梁王刘武,他竟然在家宴中表示死后愿将帝位传给刘武。
窦太后闻言非常高兴,刘武也因此种下了非份之想,但大臣们一致反对,说陛下并非没有儿子,怎能不依据礼法传子,而非要传位于兄弟呢?景帝也后悔自己的孟浪,就不再提起此事了。
可惜梁王刘武却一直记得皇帝的话,他更自恃在平定七国之乱中立有大功,回到封地后就开始胡作非为起来,广营宫室,建天子旌旗。他的手下羊胜、公孙轨怒于袁盎等大臣阻止景帝立梁王为太子,竟然潜入京师,把袁盎等人都刺杀了。景帝派人搜捕此两人,刘武却把他们藏在自己宫殿里。
梁国相轩丘豹和内史韩安国苦苦进谏,刘武才终于责令两人自杀。从此景帝兄弟间就生下了嫌隙,刘武惊恐懊悔,于景帝中六年(前144)病死。
对于自己的继承人问题,景帝搞得实在有点混乱。先是示意传位梁王,随即就立长子刘荣为太子,没几年又废黜刘荣,改立胶东王刘彘(即后来的汉武帝刘彻)。丞相周亚夫反对废黜刘荣,从此遭到景帝疏远,终于在次年的景帝中三年(前147)被罢免。
周亚夫的境遇和其父周勃有点相象,也是功高镇主,位至丞相,却身为一介武夫,不知道该怎么管理朝政。但他偏偏又坚持老规矩,不肯奉迎皇帝所想。窦太后示意封皇后王氏的兄长王信为侯,景帝上朝时和大臣们商量,周亚夫气哼哼地说:“高皇帝约:‘非刘氏不得王,非有功不得侯。不如约,天下共击之。’今信虽皇后兄,无功,侯之,非约也。”景帝只好作罢。
其后匈奴王徐卢等五人降汉,景帝想封他们为侯,以分化瓦解匈奴,周亚夫再次反对,说:“他们背主来投,陛下却封以侯爵,如此怎能褒扬忠诚的风气?”
景帝这次再不听他的了,说:“丞相议,不可用。”
周亚夫因为经常顶撞皇帝而被罢职。此后不久,一次景帝请他吃饭,却端上来一大盘没切过的煮肉,又不给筷子。周亚夫到处找筷子,景帝假笑着说:“你对此还不满足吗?”周亚夫只好苦着脸告退,景帝望着他的背影,低声说:“这一脸怨恨不满的家伙,不能做少主的臣属。”
周勃当初是因为擅治兵甲而被下狱,周亚夫则是让儿子去买点兵器来准备死后陪葬,结果也被告发有谋反之心。周勃贿赂狱吏才得活命,周亚夫的脾气却硬多了,一入狱就绝食,绝食5天,终于活活饿死。
虽说周亚夫之死和各人性格有关,但文帝能让周勃安享晚年,景帝却使周亚夫丧命牢狱之中,两代皇帝谁更宽容,谁更忌刻,就可以很清楚地区分开来了。
为了打击豪门权贵的势力,以免他们危害到皇帝的统治,景帝还信用郅都、宁成等酷吏。所谓酷吏,倒并不徇私枉法,只是捉到一个由头就拼命刑讯逼供,以造成大冤狱,杀戮更多无辜为功。郅都从来
不避权贵,对方势力越大,他拷打起来越是严厉,因此人称“苍鹰”。宁成当小吏的时候,就喜欢凌辱长官,后来升做济南都尉,连当时任太守的郅都,他都敢不放在眼里。此二人打击权贵,还是很有功绩的,但从此开了一个坏头,酷吏之祸,到武帝时代终于盛开毒花,结出了苦果。
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评价“文景之治”,说:“汉兴七十余年之间,国家无事,非遇水旱之灾,民则人给家足,都鄙廪庾皆满,而府库余货财。京师之钱累巨万,贯朽而不可校;太仓之粟陈陈相因,充溢露积于外,至腐败不可食。”意思是府库皆满,钱积多了,串钱的绳子大都朽断,仓廪充实,粮食堆满到开始霉腐。这都是从吕后经文帝到景帝,三代休养积聚之功。
景帝后三年(前141)正月,汉孝景帝刘启病逝,归葬阳陵。太子刘彻继位,就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