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/ 黄克武
严复除他所翻译的文籍，他还浏览了哪些册本？又若何来纵论古今？从一份由严复所开的青年书单，走进严复的浏览天下。
——编者案
清末民初，严复正在中西学皆为我国最高级人物。梁启超说“西洋留门生与本国思惟产生干系者，复其首也”，胡适则说“严复是先容西洋晚世思惟的第一人”。严复曾正在书房中挂了一副春联，“随时纵论古今事，尽日放怀六合间”，可见其派头。但是使人猎奇的是严复除他所翻译的文籍，他还浏览了哪些册本？又若何来纵论古今？
严复的肄业进程与那时大都人分歧，他从西学进手，再返回中学。当其他士年夜夫正忙于科举测验时，他进进船政书院，起头进修英文，并赴英国留学，前后计两年多（1877—1879），体系地打仗西学。他谦善地说：“仆于西学，特为于世人不为之时，而所以窃一日之长耳。”归国以后他并没有与西方学术前沿摆脱，反而能当即把握最新的信息。严复对西学的代价深有体认，他赞成梁启超所说“处当代而欠亨西文者谓之不及品德”。正在任职海军书院时，他憬悟到只要“多看西书……是实在奇迹”：
我迩来因不与外事，得偶然日多看西书，觉人间唯有此种是实在奇迹，必通之尔后有以知六合之以是位、万物之以是化育，而治国明民之道，皆舍之莫由。
他也领会到研讨西学需求通西文，再按部就班，一旦周全把握便可以有各类用途。他以为西学比起的学问（喻为“糟粕”）要强多了：
但西人笃实，不尚夸大，而人非深通其笔墨者，又欲知无由，以是莫复尚之也。且其学尽驯实，不成顿悟，必层累阶层，尔后有以通其微。及其既通，则四面楚歌，无施不成。以之糟粕方之，虽其间偶有所明，而散总之异、纯杂之分，实伪之判，实不成等量齐观也。
严复于1879年归国以后，透过像位于上海黄浦滩的“别发书坊”（Kelly and Welsh Limited, Shanghai）等书店，采办了很多西书。别发书坊即别发洋行，由书商 Kelly & Co.和印刷公司 F. & C. Walsh Co.正在1876年归并而来。此中 Kelly & Co.是 John M. Kelly于1868年正在上海广东路创建，以售卖西洋册本、文具、报纸、烟草、彩票等为业；F. & C. Walsh & Co.是1862年 Frederick George Walsh和 Charles Frederick Walsh两兄弟正在上海福州路开办，首要运营印刷及售卖本国文具。
别发书坊前后正在日本长崎、神户、横滨，喷鼻港、汉口，新加坡等地设立分收机构，1899年摆布还正在伦敦有了代办署理。此一书局不单销售最新的西文书刊、杂志，还出书了很多书。
如《北京美妙》（The Pageant of Peking）、《本日之上海》（Shanghai of Today）等精彩的画册。还正在汉学传布上做了很主要的进献，如汉学家翟理斯（Herbert A. Giles）先容古典文学的《文学选珍》（Gems of Chinese Literature: Prose, Gems of Chinese Literature: Verse）、《聊斋志异选》（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）等。透过那一间书店，严复得以打仗很多西学新知。
赫胥黎的 Evolution and Ethics正在1893年出书；赫胥黎的文集第9册（此中有 Evolution and Ethics）则是正在1894年8月尾问世。严复能够正在1895年至1896年之际就买到那本书，并起头翻译，现存手札最早提到《天演论》翻译的时候是1896年10月，严复说“以其繁复，姑为通译”，可见他获得西书之敏捷。
……朗读固未为无益，然须为师者多方发譬，庶一篇获一篇之益。其要义尤正在讲授生之乃能用西文年夜字典，如Webster’s之类。门生能用西笔墨典，后此当闭户自精，用前人不放一字过之法，便当日有进境。但用华字训译者，毕世无所上进也。上海别发有一种名 Standard Dictionary，系美国之做，甚佳，须价十余元也。
他的小我躲书能够多达数千册（他说“数千卷中西册本”），此中现存于世的还包罗一套美国The Colonial Press 出书的 The World’s Great Classics（《天下典范名著》，共 40册），现躲南京年夜学藏书楼，严复正在此中的Immanuel Kant（康德）的 Critique of Pure Reason（《纯洁理性批评》）上留下很多讲明。再者，他有一些有关西方守旧主义政治思惟的册本，如现存北京藏书楼的 John Morley所著Burke（London: Macmillan and Co., 1897）一书，其上说明为 1902年 7月所购。不管是康德仍是柏克都是西方思惟的精华，那时举国当中能有如许学术视野的人可谓独一无二。
严复平生都保持英文浏览的风俗。他所翻译的西书都是一时之选，他夸下海口说，此中有几本除他没有其别人有才能翻译：“弟于此事，实有能够自傲的地方。且彼中尽稀有部要书，非仆为之，可决三十年中无报酬此者；纵令委曲而为，亦未必能得其精义也。”他常日也以看外文报纸为主，偶然看中文报：“复向于报章，舍英文报外，不甚观看，北京诸报，实无一佳，必不得己，《亚细亚报》或稍胜也。”
正在念书方式上他倡议要锲而不舍，“日日行，不怕万万里。得见有恒，则七级浮图，末有合尘之日”，“学问之道，瓜熟蒂落，但不中断，时至自现”。同时，正在三十岁之前要奠基杰出根本，他以小我的切身经历为例来做申明，“四十今后，虽做亦无用，因人事日烦，影象力渐减。吾五十以还，看书亦复很多，然本日脑中，岂有几微存正在？其存正在者，仍然是少壮所治之书”。1915年他写信给熊纯如，谈到他教诲儿子进修中西学的体例。正在西学方面要进修西文、浏览西书，不消译本，然后送出国念书，最少要八年才气学成：
复教后辈，以现时黉舍之难信，故宁正在家延师先治中学，至十四五尔后，罢休专治西文，统统新学皆用西书，不假译本，尔后相时度力，送其出洋，年夜抵八年尔后卒业，至于所治何科，所执何业，亦就少年性子之所近而爱好者，无所专尚也。
年夜抵翻译之事，从其原文本书动手者，已隔一尘，若数转为译，则源远益分，未必不害，故不敢也。颇怪晚世人争趋东学，常常进者主之，则以谓实胜西学。互市年夜埠告白所列，年夜抵皆从东文来。夫以华人而从东文求西学，谓之慰情胜无，犹有说也；至谓胜其本来之睹，此何异睹西子于丹青，而觉得美于实形者乎？俗说之悖常如斯矣！
至于要领会西方文明的底子，可以或许至高无上，则需进修希腊文与拉丁文。他正在写给梁任公的信中说：
承示，从马兄眉叔习拉丁诺文（往者圣祖仁天子曾从西士学之，其名如斯做），甚感甚感！此文及希腊文，乃西洋文学底子，犹当雅学，学西文而不与此，犹导河未至星宿，难语至高无上之事。
严复对西学有体系性的领会，他正在1898年于通艺书院的演说《西学门径服从》，很体系地谈到做学问要能“练心积智”，可以或许“练心精、积智多”才气成为一个学者。他也谈到科学方式与学科分类，前者包罗回纳、归纳与尝试；后者则遵照性子的分歧有“形而上学”（逻辑、数学）、“玄著学”（如力学、化学）、“著学”（如天文、地舆、动动物、心理学、心思学、农学、机器、社会科学等）。
正在近代，严复是少数兼通天然科学与社会、人文学科的学者。他正在 1907年《代提学使陈拟出洋测验书记》当中列了一张留学测验的书目，最能显现他文理兼重的不雅点。起首他发明加入留学测验的门生对测验内容的把握不敷：
临考之时，虽所出各科标题问题悉正在诸生应习应能之列，而分数未能合格者为数尚多。或所习侧重是非不齐，坐此未能进彀，殊堪可惜。即委曲选送，而到美以后，所短各科尚须另行预备，客居旷日，不无窒碍。
是以严复制定了一个筹办留学测验书单，供门生参考：
嗣后资遣合格门生前去西欧肄业，但使经费可筹，尚拟连任续办等语。为此，今将往后听候考送出洋门生应习何科何书，并应及多么水平，尽早先行开列颁布发表如左，庶使豫备游学诸生得此能够分科勤奋，不至缓其所急。而届时报名候考，其学科水平相差尚远者，亦无庸来回徒劳。
从那一份书单可见他很夸大英文文法、修辞，和浏览英国文学的主要文籍，比方：古勒斯密《六合百姓》（Citizen of the World）、蓝察理《论说》（Charles Lamb’s Essays）、伊尔温《观光记》（Tales of a Traveler）、《鲁滨孙飘流记》（Robinson Crusoe），和莎士比亚的戏剧，如《鄂得洛》（Othello）、《罕谟勒》（Hamlet）、《西泽》（Julius Caesar）等。另外还要读希腊史、罗马史、晚世史、地舆、算数、代数、多少、物理、化学、动动物学、心理学等。并且每门学科都列有原文的参考书目。今后份测验书单能够领会严复对西学的把握。
严复不单夸大文理兼通，并且主张中西并重。正在上述的书单当中还要考“国文”，“其未习国文或水平太低者，虽西学合格，例不由官资遣”，国文的参考书目是“四子五经、前四史马班范陈、古文辞类纂”。严复很正视读史乘，他倡议他的儿子，要从“前四史”起头读，并且其挨次是“由陈而范，由班而马，此顾虎头（顾恺之）所谓倒啖甘蔗也”。
《古文辞类纂》，成于乾隆四十四年（1779），是清朝桐城派年夜师姚鼐所编选代表“桐城派”古文不雅点的一部选本。姚鼐兼重义理、文章、考据，必同时合于此三者之文乃得选进。全书共74卷，卷首《序目》略述各种体裁的特性和源流，从先秦屈原、宋玉至清朝方苞、刘年夜櫆，精选六十四位做家的做品约七百篇，分为辩说、序跋、奏议、书说、赠序、诏令、传状、碑志、杂记、箴铭、颂赞、辞赋、哀祭十三种文类。《古文辞类纂》被誉为“文章正宗”“阅此便知为文之门径”，广受各文学年夜家所正视，并保举为“大家必读之书”。曾国藩说此书是“不刊之典”。除姚鼐的选本，严复还保举刘年夜櫆、吴汝纶的古文读本。
严复平生躲书很是丰硕，死后年夜多散逸，保存至今的罕有。此中有一批古籍躲书曾寄放于上海商务印书馆，后几经挫折，终究回华东师年夜藏书楼收藏。2017年，上海群众出书社、上海书店出书社和华东师年夜藏书楼协作，将一批从未面世的严复批校本影印出书。此次影印出书的严复批校本贵重古籍共十一种，包罗《周易》十卷、《世说新语》三卷、《述学》六卷、《原富论》存二卷、《杜工部集》二十卷、《昌黎师长教师集》五十六卷、《陆放翁选集》一百五十七卷、《才集结补注》十卷、《佩文诗韵》五卷、《重订昭明文选》、《全唐诗》九百卷。那些古籍都有严复的亲手讲明，是严复终生爱好浏览的册本。那显现他放怀六合、纵论古今的恢宏款式是从普遍的浏览而来。
本文节选自黄克武所著《笔醒江山：近代发蒙人严复》，由广西师范年夜学出书社·年夜学问受权公布）
汉文好书选读
《笔醒江山：近代发蒙人严复》
广西师范年夜学出书社·年夜学问
《笔醒江山：近代发蒙人严复》是一部成立正在踏实学术根本上的浅显化、年夜寡化的严复列传。严复是近代主要的发蒙思惟家、翻译家。本书以“笔醒江山”为名恰是要凸显严复正在发蒙方面的主要性。
书中环绕两条轴线睁开：第一条轴线是严复的汗青处境与人际干系，从他发展情况、本性特量、婚姻家庭、师友干系等来看他的生命过程，并反应他所身处的清末民初的动乱时期；第二条轴线则是存眷严复的思惟内在，特别透过严复翻译做品的阐发，揭示他的政治和经济思惟特性。做者试图从学术提高的角度，长篇大论地向读者描写严复“走向天下”所遇应战、所经波折与所得成绩。
汉文好书
ID：ihaoshu233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