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凤威丨《论语》“春服既成”决非一句“痛痒无关”的穿衣闲话

2022-10-13 11:59 综合知识 7585阅读 投稿:知识库
最佳答案顾凤威丨《论语》“春服既成”新议《广西民族学院学报(哲社版)》, 1990年第1期。《论语》“子路、曾皙、冉有、公西华侍坐”,是一节记叙孔子与其四个门生座谈人心理想和志向的

顾凤威丨《论语》“春服既成”新议

《广西民族学院学报(哲社版)》, 1990年第1期。

《论语》“子路、曾皙、冉有、公西华侍坐”,是一节记叙孔子与其四个门生座谈人心理想和志向的文章。曾皙的抱负是:“莫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孺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回。”关于那段话,古今的学者们都以为曾皙所要表达的是,一种献身青少年教诲,乐正在此中的糊口抱负。可是,正在详细诠释那段话时,却存正在着一个经常被人轻忽,或被人曲解的地方,即对句中“春服既成”四个字的诠释。

宋代的学者墨熹正在《四书集注》中释“春服”为“单袷之衣”,对“既成”二字,未言及。同朝的另外一位学者邢昺正在《十三经•论语注疏》中云:“春服既成,衣单袷之时也。”古人杨伯峻师长教师正在其《论语译注》中曰:“成”,“定也” 。“春服既成”即“春季的衣服都穿定了。”北京年夜学文学史教研室正在选注的《先秦文学史参考材料》,秉承墨熹等人的说法,说“早春时冷热无常,故衣服亦须常换,至暮春三月,天气不变,以是说‘袷衣服已穿得住了’。”古今的正文根基上是年夜同小异。

我们以为,此类诠释难免有些看文生义。由于此中有两个题目没法获得解答:

一是穿袷衣与下文的修禊之事有甚么必定的联络修禊,也叫“春禊”,是我国现代一种官方风俗。每一年暮春三月的第一个上巳日,人们欢聚正在水滨清洗,以消弭不祥,乞求一年的幸运。《后汉书•礼节志上》云:“是月上已,官民皆絜于东流水上,曰清洗祓除,往宿垢疢,为年夜絜。”絜,同洁;疢,病,晋代的王羲之正在一次修禊会议上,曾做《兰亭集序》一文,对集会环境做了活泼的描画。正在修禊那一天,人们只要穿戴划一清洁便可,至于穿单衣仍是袷衣,完整按照气侯而定,并没有硬性划定。以孔子地点的北方而言,三月的气候,仍冷热无定,与“江南三月,鸢飞草长”年夜不不异。故此,曾皙先言“春服既成”,再言小我修禊的事,将高低文联成-气,组成一种因果干系的说话布局,该当是还有缘由的。

二是穿单衣或袷衣,纯属小我穿衣的小事。孔子以礼治全国,主张命名分,明品级来批评世事。那就是先人盛赞孔子的所谓“微言年夜义”的年龄笔法。既然如许,做为孔门担当人的曾晳,把“春服既成”一事放正在修禊事的前头,也必然还有缘由,决然不会是全无实义的反应平常糊口零碎之语。

从以上那些质料来看,“服” 字,正在甲骨文中是“事”的意义,其事与祭奠有紧密亲密的干系。但到了商周之际,“服”字的寄义就有了推衍和扩年夜。

“服”字:

1、有暗示国度品级轨制的五服。《尚书•益稷》中有禹“娶于涂山,辛壬癸甲,启呱呱而泣,予弗子,惟荒度土功。弼成五服。”《尚书•禹贡》中有:“锡土姓,祇台德先,不矩朕行,五百里甸服。百里赋纳緫,二百里纳銍,三百里纳秸服,四百里粟,五百里米。五百里侯服,百里采,二百里男邦,三百里诸侯,五百里缓服。三百里揆文教,二百里奋武卫,五百里要服。三百里夷,三百里蔡,五百里荒服。”以上所言的五服,就是指王畿核心,每五百里为一地区,按间隔的远近分为五等治区,总的感化是诸侯伏侍皇帝。

2、暗示丧服。《礼记•学记》云:“师无当于五服,五服弗得不亲。”周代时,丧服的穿戴是有划定的,有斩衰、齐衰,年夜功、小功、缌麻五种,以与亡者之间干系的亲疏而分。比方,怙恃丧服为斩衰,而缌麻则是近亲。丧服,明显也与礼和祭奠相干。

3、暗示皇帝诸侯、卿、年夜夫、士五等服式。《尚书•皋陶谟》“天命有德,五服五章哉”。又《周礼•春官》小宗伯注“五服”为王、公、卿、年夜夫、士的服式。

以上史料证实,以周商倒溯上往,“服”字,或与祭奠的年夜事有关,或与伏侍皇帝有关,并没有破例。从那个角度来看,“春服既成” 四个字,必定与国度年夜祭奠有关。如许毗连下文的官方修禊话动,就有主有从,有别离又有联络了。

我们以为“春服” 就是“祭服”。

《周礼注疏》上云:“中春, 诏后帅外内命妇始蚕于北郊。觉得祭服。岁末则会内助之稍食,稽其功事。”文中的祭服,指的就是祭奠时所穿的衣服。《礼记•曲礼下》中云:“无田禄者,不设祭器;有田禄者,先为祭服。”郑玄注曰“祭器可假,祭服宜自有。”孔颍达疏亦云:“有田禄者先为祭服者,如有田禄虽得造器而先为祭服,后为祭器耳。以是然者,缘人形整齐,衣服有年夜小,不成假借,故宜先造。而祭器之品量同官可,能够共有以其造同,既可暂假,故营之正在后。”

古时国度有三桩年夜事:第一是祭奠,祭六合、祭日月、祭先祖等;第二是君主移位;第三是战役。正在那三件事中,第一件事最为主要。皇帝正在一年傍边,不但每一个季候,乃至每一个月份,都有响应的祭奠勾当,并且每次祭奠时,对祭服的要求都分歧。

《礼记•月令》记录皇帝祭奠;春季“载青旂,衣青衣,服仓玉”;夏日“载赤旂,衣墨衣,服赤玉”;秋季“载白旂,衣白衣,服白玉”;夏季“载玄旂,衣黑衣,服玄玉”。因为季候分歧,打的旗号,穿的衣服,佩戴的金饰都分歧。是以,季节一到,宫表里的妇女,养蚕染织,缝造祭服的事,便成了甲等主要的年夜事。不管是谁,正在没有完成祭服的使命时,是尽对不成懒惰的。《礼记•月令》中云:“季春三月,后妃齐戒,亲东乡躬桑,禁妇女毋不雅,省妇使,以勤蚕事。既登,分茧称丝效功,以共郊庙之服,无有敢惰。”

因而可知,正在没有完成祭服事情之前,家里的人要外出玩耍,也是不成能的,乃属于懒惰的表示之列。那里很较着,文中所言季春时控制做的祭服,恰是《侍坐章》中曾皙所说的“春服”。所谓“春服既成”,当是指供应朝廷君王的祭服之事已完成。正在完成国度春祈年夜典祭服使命,即“春服既成”后,才往停止小我的“修禊”勾当,求吉避凶,恰好合适孔子以命名分,明品级为批评世事的尺度。曾皙把“春服既成”摆正在修禊之前,正反应了孔门“尊卑有别,贵贱有序”,以礼治国的一脉相承的思惟。正由于如许,孔子听完曾皙的讲话,才予以赞赏“吾与点也”。为了进一步获得内证,我们再看看孔子的“礼乐”不雅又若何呢?

《仲尼燕居》云:“子日‘师,尔觉得必辅几筵,起落酌,献酬酢,然后谓之礼乎?尔觉得必行缀兆,兴羽籥,做钟鼓,然后谓之乐乎?言而履之,礼也;行而乐之,乐也。”可见,孔子不同意人们必然要穿新衣(或袷衣)服装一番,才往修禊事洗澡歌颂。言必行动礼,行而乐为乐,“修禊”“行乐” 与穿甚么衣是毫无干系的。可见历代注家之注,与孔子的礼乐主张并没有相合的地方。

反之,我们若是把“春服既成”诠释为;“完成了供应朝廷君王春祈祭奠用的衣服使命”,不但能使文章的高低句前后贯穿,也符合孔门的一向主张。从文章布局上讲,所谓“莫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孺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等,咏而回”也恰是一种因果干系的布局。到了暮春之季,正在已完成了供应朝廷春季祭服使命的条件下,教员曾皙带上五六个成年人,和六七个孩子,一路到沂水边清洗修禊,往凶求吉,正在舞雩台,上吹吹风,然后再一起唱歌回来。既实行了修禊事之礼,又得其乐,故孔子不由为之赞赏。由于君主春祭求一国歉收之福,青少年们春禊求一身之福,品级顺序井然,才是孔门的笔法。“侍坐”章中曾子何故把春服放正在修禊之前,其内在意义就极为较着了。

总之,曾子所言“春服”,是“季春之月”与“以共郊庙之服”的缩称,也是“春服”二字的汗青按照。而先盲“春服既成”,后言“孺子”、“冠者”的出游,恰是《礼记•月令》“无敢有惰”的详细申说。表白只要如许,才合于周礼,才气表现《年龄》“先王室,后私门”、“尊卑有别”、“贵贱有分”的原则;也只要如许诠释“春服”的意义,才合适甲骨文中“服”字所言皆指年夜事的特性,决非一句“痛痒无关”的穿衣闲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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