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、邓石如首创的“邓派”
邓派的开创人邓石如(1743—1805),初名琰,字石如,避嘉庆帝讳,遂以字行,后更字顽伯,因居皖公山下,又号完白隐士、凤水渔长、龙山樵长等。安徽怀宁人。尝客金陵梅镠家八年,尽摹所躲秦汉以来金石善本,遂工四体书,尤擅长篆书,被曹文植称为四体书清朝第一人。篆刻以小篆进印,夸大笔意,气概刚健婀娜,刀法苍劲浑厚,世称“皖派”或“邓派”。存世有《完白隐士篆刻偶成》《完白隐士印谱》《邓石如印存》等。
邓石如篆刻开初师法何震、苏宣,后逃摹程邃,高时显《〈吴让之印谱〉跋》言:“完白承穆倩破裂之极,努力斯冰,以雄壮出之。”(见《吴让之印存》,西泠印社,1998年)邓石如于碑派书法用力最深,其曾自谓:“余初以少温(李阳冰)为回,久而审其利病,因而以《国山石刻》《天发神谶文》《三公山碑》做其气,《开母石阙》致其朴,《之罘》二十八字端其神,《石鼓文》以畅其致,彝鼎款识以尽其变,汉人碑额以博其体,举秦汉之际残碑断碣,靡不悉究,闭户数年,不敢是也。”(周梦庄《邓石如年谱》,见《文博通信》1982年第2期)邓石正在篆刻中采取小篆和碑额的笔墨,拓宽了篆刻取资规模,摸索出“印从书出”的门路。这类创做形式,充实激活了篆刻的表示空间,使篆刻艺术表示出更多的人文色采,并且为小我气概的拓宽供给了更广漠的六合。邓石如以后,印坛空前繁华,年夜家迭出,与其首创的这类创做形式是分不开的,如吴让之、赵之谦、吴咨、徐三庚、吴昌硕等。
邓石如对本身的篆刻仍是很是自傲的,其正在“乱插繁枝向晴昊”的边款中自谓“古浣子摹篆,刚健婀娜”。邓石如的篆刻,贵正在不落窠臼,能充实年夜胆地我用我法,“书从印进、印从书出”,胜利地实现了一次篆刻情势说话的转型。邓石如性廉介,遍游名山年夜川,以书刻自给。他的老友、桐城派散文年夜家姚鼐曾给他写过一副春联:“茅舍八九间,钓雨耕烟,须信富不如贫贵不如贱;竹书万万字,灌花酿酒,益知安自宜乐闲自宜清。”不慕繁华,奔放安然平静。钓雨耕烟,灌花酿酒的人生,洗往的是庸脂俗粉,浸润出来的倒是经史子集里的书卷气量。人生人间,安居乐业,能做到“为所欲为不逾矩”何其难也,而邓石如做到了。
“邓派”盛行,师者如流。邓石如篆刻创做虽其实不丰赡,也没有留下长篇印论,但其开启的“印从书出”的创做理念,却为后代印人的创变供给了庞大的空间。“邓派”传人虽不似浙派那样正在地区上相对集合,但声势也很壮大,吴让之、徐三庚、吴咨、赵穆等均是妙手。此中成绩最高、影响最年夜确当推吴让之。
吴让之(1799—1870),原名廷飏,字熙载,以字行,因避清穆宗载淳讳,更字让(攘)之,别名让翁、晚学居士、晚门生、方竹丈人,江苏仪征人。吴让之是包世臣的进室门生。善字画,尤精篆刻。少时即逃摹秦汉印做,及其30岁,“始见完白隐士印,尽弃其学而学之”,间接取法邓石如并得其神髓,又综合本身的学问,成长完美了“邓派”篆刻艺术,正在明清门户篆刻史上具有无足轻重的职位。而实际糊口中,吴让之平生贫寒,咸丰三年(1853),为避战乱,流寓泰州,虽得故人故交新知的怜悯与关切,但伤感之情仍不时正在诗文中吐露。其正在《秋林诗思图》中题道:“乌桕丹枫叶渐凋,杜陵蓬鬓感萧萧。奚囊收得秋光满,聊与西风破寥寂。”古人多注重其艺术上的胜利,其生前的寥寂反而少有存眷,仅此一点,益增前人之寥寂。
吴让之正在《自评印稿题记》中说明:“若意无别致,奇不中度,狂怪妄做,皆难列等。”
吴让之之于邓石如其实不是简朴的反复,其出新处,正如韩天衡师长教师所评价的那样:起首表示正在配篆上,他深获展蹙交叉的妙理,蹙以求其结密,展以求其婀娜,交叉求其照应,使一印多字,睥睨生姿,浑然天成,此法为后之吴昌硕扩而年夜之。其次是表示正在用刀的技法上……刀用三面—锋角、刀刃、刀背。用锋角求其坚硬,用刀刃求其苍茫,用刀背浅刻披石求其浑脱。是以,他高深而随便的用刀给雕刻后的点画之内涵丰硕、百看不厌的生命力,似“屋漏痕”,如“合钗股”。故后之宗邓者年夜抵以吴为师。(韩天衡、张炜羽《篆刻门户立异史》,57页)
吴让之使邓派印风更趋成熟,吴昌硕评曰:“让翁生平固谨记完白,而于秦汉印玺切磋极深,故刀法圆转,无纤曼之气。景象形象骏迈,量而不滞。余尝语人:学完白不若取径于让翁。”近代字画年夜家黄宾虹称吴让之是“善变者”,他正在通力学邓石如后,又以本身的善变,发扬出邓石如“印从书出,书从印进”的新境地,其做品遒劲凝炼中具伸展活动之势,运刀如笔,显出版法笔意。其暮年印做,字法、结构、行刀、款法别出心裁,出格是不落墨而率意奏刀,境地愈高。
另外,吴让之的元白文印,较之邓石如加倍流利圆转,他的很多印取竖长字形,已不再是元明期间的正方字形,首创了元白文印的新脸孔。吴让之平生治印万方,申明显卓,对同时期的赵之谦、徐三庚,近代吴昌硕等书篆名家皆影响甚年夜。恰如西泠丁辅之以赵之谦笔意为诗赞日:“圆墨进印始赵宋,怀宁平民人所师。一灯不灭传薪火,赖有扬州吴让之。”
吴让之白文“逃禅煮石之间”
此印顶端破坏一角,边款不全。最显眼处正在“石”字上面的年夜块留白,“禅”字示部及“之”字都做弧线。此印用刀浅削,笔划颀长,有吴带当风般的超脱感。吴让之印做运刀如笔,坦白萧洒,方中寓圆,刚柔相济。其体势劲健,伸展多姿,尽展自家篆书委宛流利的风度。让翁刻印,手艺上很有厨子解牛的感受,其正在担当邓石如的根本上有所建立,出格是那种轻松淡荡的神韵,中转书印合一的神境。吴昌硕赞曰:“风味之古隽者不成度,盖有守而不泥其迹,能自放而不逾其矩。”
邓石如白文“意与古会”
此印是邓石如近四十岁时为清朝闻名画家毕兰梦所刻,五面长款记实此印启事。毕正在扬州见到邓如石的篆刻,深为叹服,向邓如石索印竟遭谢绝。而邓如石登焦山不雅《瘗鹤铭》石刻,欲觅拓本而不得。毕知后以家躲旧拓相赠,邓如石得遂所愿,爰刻此印以报。毕得印后,频频把玩,爱不克不及已,特撰铭文,请邓如石刻于印石顶面,称此印“雷回纭纷,古奥浑芒,字逃周鼎,碑肖禹王,秦欤汉欤,无与颉颃,高低千古,独擅厥长”。五面边款,篆、隶、行、草各类书体皆备,记实下一段印坛雅事。(张遴骏《清朝门户印赏析100例》,32页)
此印已完整解脱了徽派的涩刀,行刀如走笔。“意与古会”四字几近都是摆布对称的字形,此中三字笔划繁复,唯“古”字笔划较少,正在印面上占地最小,但视觉上“古”字内部空间却极其疏朗。此印将“以书进印”的理念表现正在四字中,又对笔墨做了印化处置,加上此印用刀以披削为主,强化了线条的张力,团体给人以委婉流利、婀娜多姿的美感。
邓石如白文“江流有声断岸千尺”
此印也是邓石如为毕兰梦所刻,曾由平湖葛昌楹保藏,1962年捐赠给西泠印社,现躲于杭州印学博物馆。“江流有声,断岸千尺”句出苏轼《后赤壁赋》,是邓石如的代表做之一。边款记实了邓石如刻此印的由来,邓石如偶命书童将此石置于炉上烘烤,石纹幻现出赤壁之图,“恍若见苏髯师长教师泛于苍莽烟水间”,因而就正在印面上刻下苏东坡的名句。
此印疏最年夜的特性正在于章法的疏密处置上,左行一疏三密,右行一密三疏,且成对角照应,使疏者更疏,密者更密,使人印象深入。邓石如曾提出“疏处能够走马,密处不使通风”的美学不雅念,此印可谓将那一理念阐扬到了极致。“流”“断”二字繁写增其密度,“江”字与“岸千尺”三字相照应,极为疏朗。他的用刀既分歧于皖派,也分歧于浙派,而是使刀如笔,委宛流利,刻出了刚健婀娜的气概。
吴让之白文“二金蝶堂”
此印是吴让之为赵之谦所刻,现躲上海博物馆。两位晚清篆刻年夜家平生并未碰面,赵之谦曾正在自刻“会稽赵之谦字撝叔印”一印的边款上言:“息心静气,乃得浑朴,近人能此者,扬州吴熙载一人罢了。”同治二年,魏锡曾到泰州造访吴熙载,带往赵之谦印谱,请吴题序,并带往两方印石请吴刻“赵之谦”和“二金蝶堂”。吴熙载看完赵之谦印谱后做序云:“撝叔赵君,自浙中避贼闽海,介其友稼孙魏君转海来江苏,访仆于泰州,见教所刻印稿二册,中有自刻名印,且题其侧曰:‘本日能此者,唯扬州吴熙载一人罢了。’见重若此,愧无以酬知,谨刻两方呈削正。盖视力昏耗,久不事此,不敷不雅也。”吴让之正在刻此方印时应是看到赵之谦自刻的“二金蝶堂”印。(张遴骏《清朝门户印赏析100例》,132页)
以是章法、篆法与赵之谦所刻尽然分歧。“二”字偏偏上,结字极紧,字字颠末收放处置,组合起来使红块互为贯穿,气味活泼。用刀则冲披轻削,使转流利,锋锷如新,高度的运刀技能构成的线条富含笔韵墨趣,既立体又布满韵律感。
邓石如“雷轮、子舆、古欢、燕翼堂、守素轩”五面印
那方五面印印文别离是“雷轮”“子舆”两朴直方形白文印和“古欢”“燕翼堂”“守素轩”三方长方形白文印,另外一侧有包世臣边款:“此完白隐士中年所刻印也,隐士尝言,刻印白文用汉,白文必用宋。然仆见东坡、海岳、鸥波印章多已,何曾有如斯之浑朴超脱者乎,盖缩《峄山》《三坟》而为之,以成其奇纵于不觉,识者当珍如秦权汉布也。”此印为张鲁庵于民国时以五百银元够得,后捐赠西泠印社,现躲杭州印学博物馆。
邓石如起首是一名篆书年夜家,反应正在篆刻上,其篆字均极富笔意,“子舆”二字以小篆进白文印。三方白文印更是具有光鲜本性的邓氏小篆正在印章中的表现,像“古”字夸大的圆弧,“欢”字的横线和“燕翼堂”的排叠,都化用了李阳冰《三坟记》中带有装潢性的曲线,颇具缔造性。
吴让之白文“画梅乞米”
此印是吴让之为扬州闻名字画家汪鋆所刻,吴熙载为汪鋆刻印多达50余方,可见二人干系非统一般。此印为吴让之篆刻佳构,其正在边款中自评:“石甚劣,刻甚佳,砚翁乞米画梅花,刀法文氏不曾解,遑论别的。东方师长教师能自赞,不雅者是必群相哗。”另外一面有汪鋆题记:“现在为师长教师六十后得心之做也,其自赞如斯,从可知矣。”
《说文解字》无“乞”字,此处假借小篆“气”字。吴让之以篆书着名,其篆书点画伸展超脱,行笔妥当流利。古朴虽不及邓石如,而灵动高雅则过之,颇具娇媚文雅之趣。“气”字以一组合叠的曲线组成,三笔极尽愚昧盘绕之妙,特别是末笔与“梅”字木旁相接。“画”字结字极简,与“米”字成对角照应。印文虽含自嘲之意,也凸显了文人画家以画自许的狷介时令。